具上,都雕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床单、被套、枕巾全都是丝绸制品,床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但睡起来很像是现代的席梦思;房间窗户的缝隙不是纸糊的,而是嵌着彩色的琉璃;桌上摆着洗净的新鲜瓜果、柚木梳妆台上配套了折叠式镜架……
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布置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对于这座并不富裕的小镇来说,却完全称得上是“超规格”了。
而按师傅之前的分析,这可能是这幅画的创作者,也就是天算道长的刻意为之。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真是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天算道长很笃定,会来到自己画中的,只可能是一开始就知道“画中秘密”的业内人士,因此才没有特意设防?
不过,这并非现阶段周悬最关心的问题。
他缓步来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头戴一顶瓜皮帽,穿一身素色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眼镜,完全是标准的算命先生打扮。
而反观已经吃起了水果的白璟,这家伙上身穿一条半挽袖子的白色polo衬衫,搭配一条休闲的阔腿裤,看着就像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正在经历服装改革的国外绅士。
“为什么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服装差别却这么大?”周悬摘掉了那顶可笑的瓜皮帽,无语地说。
虽然从历史进程来说,他和白璟打扮确实是出自同一时期,从风格来上来说只是一个维多利亚英伦范,一个传传统统又中式而已。
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白璟这一身,跟周悬完全不是一码事——有些衣服穿着是“复古”,有的衣服穿着就是纯粹的“老土”。
这家伙,居然到了画的世界里,也在一如既往的赶潮流么?
“或许是这幅画,在把你吸进来的同时,顺便感应到你内心深处的迂腐了吧?”白璟“哇哈哈”地大笑道,“再说这不是好事么?在现实里摆摊给人算命,来了这里还是摆摊给人算命,这代入感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哈哈哈哈……”
“你们俩就别攀比了,为师连衣裳都没分到一件,我说什么了?”师傅很不介意地把那顶瓜皮帽戴在了自己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圆圆的眼睛(真该死,这恶心的帽子居然戴在猫头上都比戴在周悬脑袋上好看),“过来这里。”
“看见那个馄饨摊没?”狸花猫跳到窗沿上,指着旅店斜对面那个,摆着两幅桌椅的小摊,“我记得很清楚,以前在这里支摊的,是个大婶,结果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你的意思是……”周悬把那副镜片早就磨花了的眼镜收进兜里,打量着那个摊边,正埋头包馄饨的年轻人。
“师姐的猜测是正确的,师傅并没有花心思把那些真实存在的镇民,一比一地照搬进这画中世界。”师傅说,“所以这镇子,看着虽然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但这些人可不是,他们只是一帮仅存在于画中世界的‘路人甲’而已。”
“时间点呢?”周悬问。
“跟师姐的那幅画差不多吧,估计就是我刚拜入师门的那几年间。”狸花猫摸了摸胡子,“我原本还有些期待,师傅会不会弄出一个一千年前的云华观出来,看来是我多想了。他在时间的设定上,纯粹就是‘画是什么时候画的,画里的时间就是什么时候’。”
“那依师傅看,咱们要怎么才能安全离开这儿?”周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真正进入画中以后,他对这个世界也难免产生了一些好奇,但“怎么回家”,永远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倒是也知道一种能脱离画中世界的办法,但是……
“这个倒是不难,想要走人的话,强行突破就行了。所以理论上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往上飞。”师傅指了指天花板,“画里的世界毕竟不似现世,一定是存在‘边界’这个概念的。等我们抵达那里之后,直接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就能顺利离开了。”
周悬无声地叹了口气——师傅说的这个办法,就跟他从书里看来的一模一样。
“可这怎么都说不上安全吧?”周悬说,“强行离开,难道不用承担风险么?”
“风险就是,画里的世界很可能会因此崩塌。”师傅摊手,“不过考虑到,那个时候你都已经离开画了,画里会变成怎么样,跟你也没关系吧?”
“话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跟你透露坏消息,周悬。”白璟在这时接话道,“那就是这个简单直接的办法,咱们暂时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