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棠动了动脚,沉默半晌,她轻声道:“你压住我的脚了。”
沈聿川狼狈地移开眼睛,撑地站起身。
姜月棠看着他身后漆黑一片,光是看一眼,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便从心底冒上来。
他是怎么在里面度过的?
以往白薇将他关整整一天一夜,都是常有的事。
“沈聿川。”
有些话,她要在他面前讲清楚。
沈聿川听到她唤了自己一声,他垂下眼睛,轻轻“恩”了一声。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信我,也知道我从前有多过分,”姜月棠的裙角和发丝被微风吹起,单薄的身躯看起来娇弱不堪,而她清丽的眉眼却分外坚毅,“我也没有办法轻飘飘一句‘那都是过去’,将以前做的错事一笔带过。也许就算我说一万遍对不起,你也不会真正在心里原谅我。”
沈聿川静静凝视她。
没错,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莫名其妙的性情大变,做了几件好事,就能让他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他没那么大度。
姜月棠继续道:“所以,你可以继续讨厌我,恨我。但我真诚希望,你能看见从今以后我的每一件事,是非对错,看清楚之后再评判。现在的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不会再欺负你,也不会容许我身边的人无缘无故欺负你,你可以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过安稳的日子。”
沈聿川见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再遮遮掩掩。
也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她。
他忽然觉得,那个令他破天荒抽出精力,困惑了他好几天的问题,似乎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可以得到答案。
沈聿川挪开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他看向她的身后,那一片透出萎靡颓废气息的杂草堆。
“我第一次来姜家,就被安排住在这里。”他低沉的嗓音微哑,却丝毫不难听,反而像密密的雨砸在她的耳朵里,带着酥麻的触感。
姜月棠因他突然跳转的话题微微出神,却耐心地等待他继续。
“那年我十五岁,我的母亲因为心脏病去世,所以姜城找到了我。”
听到心脏病,姜月棠的眼睫颤了颤。
沈聿川微微朝后放松了身体,他的后背抵住了坚硬的门,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一只脚上。
这是姜月棠穿来后,第一次看见他的脊背是放松的状态,像是彻底卸下繁重的伪装,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有一年,你和陆商发现了这里,”沈聿川浓黑的眼眸忽然浮现出点点笑意,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那边有一口井,陆商发现的。于是你们就商量着,把人推下去,会不会死呢。”
姜月棠神色微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猜,是谁把我推下去的?”沈聿川缓缓直起身,俯身朝她靠近。
姜月棠微缩的瞳孔里是他骤然靠近的面容,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勾着,像是在参加有奖竞答一样,对她的回答充满期待。
姜月棠不知道是谁,但是她动了动嘴唇,“抱歉……”
沈聿川的眼神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深邃乌黑的瞳孔里像是暗藏汹涌的潮水,无声地翻滚着。
空气里忽然静默片刻。
“我骗你的,”他沉下来的声音幽幽响起,微凉的眼睛注视着她,令她毛骨悚然,“我从来没在这里住过,这里没有井,而你们,也没有一起在这里出现过。”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宛如夺命的撒旦在耳边低语。
姜月棠的后背骤然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我……”
她艰难地开口,嗓子出奇地干涩。
我不是姜月棠。
这句话猛地堵在喉咙里。
那一刻,姜月棠的大脑传来无法忍受的刺痛,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毫不留情地从后脑勺刺入,扎入骨髓、渗进皮肉里,又狠狠地连根拔除,温热的鲜血瞬间四溅。
“啊!”
她发出一声惨叫,双手紧紧捂住脑袋,脸色变得惨白。
她不能说!
说了就会……死。
沈聿川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撑住她的肩膀。
姜月棠微微喘着气,那种恐怖的疼痛感正在缓缓的消失。
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我就是姜月棠!”她闭上眼睛,大声说出口。
疼痛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