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盛夏一向是燥热难耐的,五六月起,温度就会开始持续走高,真正步入夏季之后,一般人是连门都不敢跨出一步的。
而像今天这样一场大雨,却是北城许多年都见不到的,大雨从中午开始,一直下到晚上还没有停歇的征兆,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结结实实的清洗一遍。
连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发愁。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妈妈今天晚上还回不回来了。”
外面天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大厅的灯早早打开了,冷白的光线照在连雪单薄的身形上,她穿着左阿姨做的衣服,桃粉色的连衣裙长度一直到她脚踝,可能是第一天的黄色收腰连衣裙给左阿姨的印象太深,这条裙子做的时候腰的位置也收了一些,更显得她纤细瘦弱。
连雪的面色有些白,身上一阵一阵的冷,突然的降雨令温度也降了下来,她搓了搓手臂,这场雨淋的结实,这两天可能会感冒。
因为不是在自己家,洗澡的时候不方便把头发一起洗掉,淋了雨黏在头上又实在难受,连雪就把头发散开披着,拿毛巾简单擦了擦。
黑色的过肩长发柔顺的落在她的身后,不时被风带起来一缕在空中荡来荡去,像失去了根系的藤蔓,无所归依。
晚饭是从冰箱里翻出来的冷冻饺子,应该是左阿姨以防万一包的,她跟冬夏凑合吃了。
刚刚连母来过一通电话,左阿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如果太晚了,她就在医院待一晚,让连雪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不要乱跑。
雨一直没有停的迹象,连雪转身,餐桌上放着一把伞,是吃晚饭之前她让冬夏找出来的,等雨小一点她就回家。
但不知道为什么,冬夏好像情绪不是很好,吃过饭之后就一声不吭的上楼了,直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她实在有些摸不清楚冬夏的性格,明明中午还担心她再淋场雨留她在这里洗澡,晚上就又不跟她说话了。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只有她看不见的屏障,冬夏高兴了就把屏障往前挪一些,让她以为自己有希望走近他身边。
不高兴了,就把屏障推远一些,她就随着屏障一起离他远了。
外面又亮起一道闪电,一瞬的光线盖过了大厅里的光,闪电之后紧跟着一道闷雷,那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响,吓得连雪直接蹲了下来,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
黑夜令人感到不安,而在黑夜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的闪电和惊雷更让连雪心生恐惧。
她讨厌这样的黑夜,更讨厌在这样的黑夜中的自己。
愚蠢又狼狈。
她捂住双耳,盯着地板上残留的水渍,整个人开始放空。
一年前,也是同样的一个雨夜,她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跟她断绝了所有关系,因为她的谎话。
六岁的小男孩正是淘气的时候,亲姐姐管的严,总是不愿意跟在姐姐身边,但是姐姐的朋友很好,会给他买糖买冰淇淋吃,那一天太热了,他背着姐姐去找那个对他很好的姐姐,他想吃冰淇淋。
连雪是独生女,她很羡慕朋友有个弟弟,所以对她弟弟特别好,有一天,弟弟过来找她,想让她带他去买冰淇淋,弟弟说他是偷偷出来的,因为姐姐不许他吃冰淇淋,连雪很喜欢弟弟,所以朋友问起时,她撒了谎。
她背着朋友带弟弟去买冰淇淋,弟弟吃的很开心,还说很喜欢她这个姐姐,她高兴的忘了形,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越开越快的车,那辆车太快了,快到完全反应不过来,她被撞到飞出去伤了肩膀,而弟弟却被压断了双腿。
连雪永远忘不掉那个场面,弟弟的哭声撕心裂肺,她就像被那道声音夺了魂,动也不敢动,那个血就一直流啊流,然后天上下雨了,雨把血冲到了她身边,她想跑,但她的肩膀好疼,怎么都动不了。
周围的人打了电话,她就浑浑噩噩的到了医院,闪电劈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后来她们都搬走了,谁也没有再回过那个地方。
这个噩梦一样的经历她已经快要藏好了的,今天晚上却又从记忆里翻了出来,雷雨交加的夜晚,最适合一些阴暗的情绪翻涌泄露。
二楼突然响起一道声响,连雪一下被惊醒过来。
心悸的感觉还没散去,连雪使劲搓了搓脸,站起身准备上二楼看看。
她第一眼看到冬夏的双腿时,那种无能和恐惧一瞬间就勒住了她,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那时候就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