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自己跑到我房间里讲来着。”
“呵,我不跟你吵,反正你除了跟我顶嘴就没其他本事,我睡觉去!”
“梅姨——”
我拉住她的衣角死死不肯放手,渐渐地竟然放声大哭起来,眼泪一把一把的。梅姨慌了,急忙叫道:“哭什么哭什么,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就因为你,我在村子里的口碑本来就不好了,求求你了小祖宗,别再害我难做人了成不……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哭啊……好好好,我不说你了,你别哭了成不?”
饶是她废了半天唇舌,我一时止不住,眼泪和鼻涕全擦在了她的身上。梅姨被我弄得慌了,先是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见我哭得更凶了她一时没辙,干脆闭上嘴不说话。过了好久,等我哭够了,自己停了下来,她才缓过气,说:“你要是再这么苦下去我衣服都不用洗了。”
我抽噎几下,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话:“我想我妈妈了。”
“啥?”梅姨愣了一下,嗤之以鼻,“都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想妈妈,也不知道羞。你妈不是早死了吗,你再想也是白搭。”
她说话向来是这么没分寸的,若换作以前,我肯定会跟她吵架。我说:“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突然想我妈妈了,我不知道原来你也对我这么好……”
“谁说我对你好了,我只是看你可怜,不说了不说了,我跟你说不清楚。”
“梅姨,你认识我妈妈,是吗?”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梅姨忽然不说话了,我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
“嗯。算认识吧。”她的语气完全变了个调,“上海最有名的千金小姐,谁能不认识呢,只不过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罢了。”
“这么说来你见过她?”我微微诧异,梅姨是在妈妈死后才嫁给爸爸的,在我印象中妈妈平时极少出门,一般的应酬她都不会出席,照理说她是不会有机会和梅姨见面的。
梅姨说:“是啊,见过几次。”
“在她嫁给我爸爸之前吗?”
“嗯,是啊。那年我带着煦之去戏园子里看戏,有几个不长眼的瘪三不知道我是司令的姨太太,见我长得好看就上来调戏。我当时就慌了,正想搬出司令的名头来吓他们,恰好你妈妈和舒家大小姐一起来听戏,看到我们受欺负就帮忙解了围。当时的她光彩照人,顶着白家大小姐的光环,到哪里人家不卖她三分面子啊。我也是心存感激,就记下了她的名字。可是还来不及跟她道谢,她就走了。”
“那后来呢?”
“我本来就是个唱戏的,嫁人之后不能唱了,我就天天去听戏。其实我去戏园子除了听戏之外,还盼望能再次见到你妈妈,亲自对她说一声谢谢。过了大约半年,她总算来了,不过她身边的人不再是舒大小姐了,是……”
我脱口而出:“是林谭义吗?”
“是,是林谭义。原来你知道的并不少啊。当年的林谭义长得唇红齿白的,也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你妈妈看上他也不奇怪。”她继续说,“她和林谭义的那点事,知道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其实你外公自己也是知道的,他不过是爱惜这唯一的女儿,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他表面上装作不知道,背地里却把林谭义的军籍革除了,又帮你妈妈安排了婚事。整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你妈妈也是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林谭义告诉我,是他自己离开的,原来中间还有这档子事啊。外公肯定对林谭义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想来无非是说他身份卑微,配不起妈妈云云。当时我也纳闷,外公这般精明的人物怎么会连自己女儿心有所属都看不出来呢。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梅姨。
“好歹你妈妈也帮过我,对她的事情我当然多了个心思。那次她和林谭义来戏园子之后,消失了一段日子,我还以为林谭义是哪家的阔少爷,他们必定是已经结婚了。谁知过了一个多月她又来了,而且几乎是天天来。奇怪的是她好像不是来听戏的,每次总是一个人坐在林谭义坐过的那个位子上发呆,眼睛也是红红的,看起来怪凄惨的。”
“我还发现每次你妈妈来戏园子,总有几个男人偷偷跟着她,她自己倒是一点察觉都没有。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所以偷听了那些人的谈话,这才知道他们都是你外公派来的,想看紧你妈妈。她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和你爸爸的婚事,你外公不放心,怕她会做什么傻事。”
我说:“我妈妈才不会做什么傻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