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山里的花儿
a君是一位经济学博士,更确切地说,是位经济学“博士后”学位获得者。在北京经济学界,名气已经不小,头衔也不少了。名片上一行行地,赫然印着“理事”“委员”“主笔”“顾问”什么什么的,还是什么“经济研究基金会”的秘书长。据知情人言,那是一笔二三千万元的基金。他对基金有相当大的支配权。
a君具体供职在某政府部门。职务性质介于国家公务员与学者之间。想行使一下权力的时候,权力就很实。想超脱的时候,就到外地去考察,作报告。或者出国参加学术交流。他几乎每年都出国一次。
a君享受正局级待遇,当然有专车。起先是“桑塔纳”,政府部门配的。他觉得自己太年轻,怕影响不好,退了。如果回政府部门办公,他就骑辆旧自行车。如果出席社会活动,就坐基金会的车。基金会的车是辆崭新白色“本田”。他一脚在体制内,一脚在体制外。在体制内他尽量按体制内的一套自律,处处考虑一位年轻局级干部的自身影响。在体制外活动的时候则潇洒多了,很讲“派”,待遇不到位,他每每不高兴。
a君到外省市去考察、开会、作报告,往往受到极度的重视。地方官员们,往往将他当成“经济特使”之类的要员看待。尤其是到了那些经济不发达的省市,他的名片,似乎就将他的身份证明得更高了。地方官员们,每每要单独会晤他一次。每每要虔诚地、虚心地征求他对当地经济发展的宝贵意见。
“最近,我向中央有关领导呈递了一份报告,对国内经济发展的长远策略和现实状况,作了详尽的分析和预测。中央有关领导们非常重视”
他这么一说,地方官员们就更加虚心、更加虔诚了。他并非信口开河、自吹自擂,事实上他的确频频上呈“奏折”,至于是否每次都非常受重视,那就不一定了。
“要发展第三产业!要加快发展第三产业的步子!要促进私营小企业小商业遍地开花的局面。这一种局面形成了,失业现象就消肿了。失业现象消肿了,社会就安定了。社会安定了,繁荣经济就有保障了。这二者是互为制约又互为利导的关系”
“要提倡本省产品的广告意识。一个国家,变成了别国商品全面占领的市场不好。一个省市,变成了别省市商品全面占领的市场同样不好。要有几种拳头产品。有了要舍得花钱作广告!经济发达的省市,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呢?拳头产品,既不但是产品本身的广告,也是省市的广告嘛!人们吸‘红塔山’香烟,立刻就想到了云南嘛!‘茅台’酒往那儿一摆,就等于贵州在亮相啊!”
他很善于从大道理方面,说出非常正确的话。那些道理他不说,地方官员们当然也是明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说的都是废话,起码地方官员们不会如此认为。他们往往点头不止,深感英雄所见略同
回到北京,他就要赶写调查报告了——“最近,我深入xx省,针对该省的经济现状,对该省的经济发展前景,提出了如下建设性意见:”
打印几十份,速寄给他认为有必要寄去一份的部门和人物。以此加深某些方面某些人物对他的印象。
他也不会忘记给省市的官员们写封信,告知他们——有关方面和有关人物,对他的报告极为重视
发言中也罢,交谈中也罢,报告中也罢,他口里常出一些最新国际经济学术语,而且是用英语说,于是大多数人不懂了。不懂他也不解释,他情知用英语说出大多数人们必不懂,才偏用英语说。好比“艾滋病”三个字,一用英语说,大多数中国人必不懂一样。当然,如果谁向他请教,他还是会耐心解释一番的。公平论之,他虽然自负,踌躇满志,有些时候有些情况下,甚至会不禁地表现春风得意之状,但却并不狂傲,并不使人难以接近,更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他熟悉起来后,你会觉得他是一个挺真诚的人。也许他内心里是难免经常滋生着狂傲的。但他极善于将它窝藏着。以他的圆熟,大约是最能明白对于一位年轻的“家”,在权威如林的他的领域,狂傲多么不利于进取。
我认识a君,是在前年的年底——某报社召集座谈会,研讨下一年的消费大趋势。参加的人当然都是经济学界的学者、教授。我这个卖文为生的人,其实是作为消费者受邀请的。作家很多,不邀请别人,偏偏一再地邀请我,分明是因为我爱面子,拒绝乏术。可能还因为我曾发表过一篇短文——低消费也潇洒,在当年的各报应景地转来转去,被误觉是在向需要刺激起强烈的消费冲动的时代抛掷反调。而我写那篇短文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