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选修课
“赵晓兰,请你留一会儿。”赵晓兰正要离开座位往教室外走,听到曲老师的话,收住脚步,表情相当惊讶地站立在课桌旁。
时间当然的照例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从这一教室到食堂,快走也得十分钟,而那时食堂里已经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很少有老师这时候还不体恤学生争分夺秒的心情,偏偏留下一名学生谈什么话。即使有非谈不可的事,也会考虑错开午饭时间。去晚了的学生,只怕饭也凉了,菜也吃不上了。两处食堂中的一处在进行装修,全校学生全集中在一处食堂用餐,情形可想而知
何况曲老师不是班主任,也不兼着思想辅导员。
他不过是一位选修课老师,这学期开的课是“文学创作与欣赏”。这又不过是一门培养中文学生综合修养的自愿课程,只要累积旷课不超过十八课时,那一般是绝对不会影响升级的。
而赵晓兰是一名清秀又文静的女生。清秀是有目共睹的,文静也基本上是一个事实。她那双似乎总是若有所思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地朝曲老师一望。
曲老师已转身擦黑板。
一名男生,曲老师相当喜欢的一名男生走近他低声说:“老师,让我来擦吧。”
“不,我自己擦。”曲老师的话,听来有些不高兴。
赵晓兰是很敏感的女生,她看出曲老师今天讲课的状态欠佳,尽管一如既往地是那一种平缓的不动声色的语调。然而以前的几堂课,曲老师每每会不失时机地也是率性地幽默几句,今天上下来的两堂课中,他却一句幽默的话也没说。
刚刚结束的两堂课讲的是“文学的幽默元素”。
曲老师仿佛存心要将该充满了幽默气氛的两堂课变成严肃之极的两堂课似的。
他讲到了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和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也讲到了欧亨利的肥皂;还讲到了法朗士的衬衫。
马克吐温这个名字,赵晓兰考入北京这一所文科大学的中文系以前略知一二;对于有什么美国短篇之父之美誉的欧亨利和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法国作家法朗士,赵晓兰却闻所未闻。自然,也没读过他们的肥皂和衬衫。
平心而论,赵晓兰认为曲老师所选取的几篇外国中的例子,幽默还是有点幽默的,但也就是有点儿而已。用孔乙己的话说,“多乎哉?不多也”。
曲老师讲到竞选州长中的“我”,结束了竞选演讲,落座在演讲台上那把专为他所摆的椅上之后,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五六个肤色不同衣衫褴褛小叫花子似的男孩儿女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围住“我”,跪在台上或趴在台上,争先恐后紧紧抱住“我”的双腿高一声低一声地叫“我”为“爸”时,并没有哪一个同学会心一笑
曲老师讲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一座小城的市民们上了包括少年哈克贝利费恩在内的三个人(另外两个大人是一贯的骗子)合演的所谓“最现代的最悲惨的悲剧”之后,非但不揭露骗局,非但不告诫别人千万别像自己一样上当受骗,反而逢人便作义务的宣传,偏说那“悲剧”多么多么感人至深,望着别人的身影也拥拥挤挤地买了票,怀抱着希望被大大地感动一番的心甘情愿步入剧场的身影,于是窃笑不止,于是无不暗想——现在别人也和我一样上当受骗了,这样世界才显得公平些!而那也算是剧吗?
当曲老师讲到这一情节时,有几名同学伏到了桌上。并且,分明地,赵晓兰听到了几声哈欠
肥皂这一短篇的故事太简单——一位肥皂商人当然也是一位百万富翁的是大学生的儿子,爱上了他的来自俄亥俄州的漂亮的同班女生。毕业了,他们将要天各一方了。儿子下午要送她到机场去。在最后的两个小时内,能否从容又成功地向她吐露心中渴慕已久的衷情,无疑决定着他能否得到她的芳心。而当他满腹心事地回到家里用午餐时,他的父亲在餐桌上向他大谈“金钱至上”“金钱万能”
“让你的金钱见鬼去吧!而我现在要的只是爱情!爱情你懂吗?”儿子生气地大声叫嚷。
“爱情吗?我懂那是一种什么东西。”父亲镇定自若,以关怀而怜悯的目光望着儿子。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对于我,你那大把大把的金钱没有任何意义!”儿子愤愤地离开了家。
儿子很晚才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兴奋而又幸福地高呼:“爱情万岁!感谢上帝!”
父亲问他为什么那般激动?
儿子说,他不但已经从容又成功地向那漂亮的女生表达了爱意,而且,还已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