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些痛了二十余年的记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竟就这样化作了虚无,便是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宁桐说“破除束缚,化蝶而飞”,便就化名“蝴蝶”。
醒来后的子茉,明显比以前明朗了许多,跟着宁桐,自然也是圆满的。
“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天天晒太阳。”柏玉将自己埋在梨阴下,她可是普通的凡人,晒不起。
子棠眉目清远,还是笑得清雅。她的身子,也该是大好的时候了,这天下终究不能让纵兮亡了。
沧阳城一战,纵兮坑杀无数将士百姓,将虚氏一族斩杀绝尽,时至今日,沧汚水赤,依旧如染血墨!
“他最近又杀了多少人?”子棠浅浅一笑,眼里闪过不动声色的苍凉。
柏玉蹙眉一叹:“帝君的性子愈发的暴戾了,城西的祭场,前些日子由于暴雨,塌陷了一角,他便斩杀了三百民夫,如今是日夜建工,赶着七月七之前竣工。”
“确实是愈发暴戾了。”子棠蹙了蹙眉,眉宇间依旧流淌着淡淡的光华,只是藏在袖间的手指却一寸寸扣起,指骨泛出清白。
“城南的子衿宫可有动土?”子棠抬了抬眼,望着柏玉,那一座宫殿,据说覆压百里,自汜水湖下凌空而起。如此庞然的巨作,岂是百姓可以力及?
“在勘测。”柏玉不禁一叹再叹,如今他握着权柄,手上掌握着杀伐的力量,谁都阻止不了!
便是谨谦和扶风都被变相地架空了权势,他待扶苏更是苛刻了,暗卫看守,禁足太子殿,已然数月不曾踏出宫殿半步。
“横跨无殇和孤隐城的天栈桥呢?”子棠扯了扯嘴角,这个男人当时是想逆天呀!
“嗯,还有漠涟深处长达千里的防沙墙。”柏玉的目色里面毫无光泽了,这些都是劳民之事!
“都开始动工了么?”子棠望着柏玉,很久不理朝政,他的事情倒真是不少。
“都着手了。”
子棠敛了敛眉目,忽地想到一个事情,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柏玉一颤,将扇子收在胸前,脸色沉了几分:“七月初七!昨日城西的祭场恰好完工!”
子棠抚了抚额角,他修建祭场要做什么?总不会是因着自己杀虐太重,一边杀戮着,一边自己超度亡灵吧?
七月初七是什么日子?
子棠拧着眉细细寻思,忽地一哆嗦,瞳孔陡然紧缩。
他要招魂!
他要施用禁术招魂!
做一场持续七七四九天的祭祀,向上苍奉上三百三十三头牛、三百三十三匹马、三百三十三只羊、三百三十三个童子、三百三十三个**、三百三十三个壮汉,用他们的血祭奠苍天,由招魂者吟唱招魂曲,如此即便是轮回之后的魂魄都能被重新召唤出来。
他终究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他终究还是不能将她认出来。
看来这一天,终究是到了。
“怎么了?”柏玉见子棠目色沉得骇人,忍不住握上她的手。
“他要大开杀戮,给我招魂了。”子棠想笑,却怎地也笑不出来。
柏玉怔了怔,一时间委实不明白子棠的话。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是转了过来。
依旧如子棠那般,想笑,却笑不出来。
那又要死去多少生命?!
“嫂子,”子棠微微颔首,拢着衣袖,浅浅开口,宛如叹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哥哥,他身子不好,能迁就就迁就着,毕竟能够在一起,也不容易。”
“你要作甚?”柏玉警觉起来。
子棠还是浅浅一笑,未作答复,没有什么可以遏制他的杀戮了,唯有让他彻底入住北辰。
这一战,在所难免!
子棠赶在城西的时候,日头就快要沉下去了。
余晖拉长了祭台上玄衣男子的身
姿,晚风徐徐,扬起衣袂青丝。
“你是来阻止我的么?”男子负手而立,没有转身,却是知道了来者。
“是。”女子握剑在侧,没有丝毫回避。
“你阻止不了我,”男子轻笑起来,回身淡淡地望着面容清丽的女子,“已经没有谁可以阻止我了。”
“你看,整个天下都在我手上,任我取舍。你,已经没有了与我对抗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