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阁书房中的铜铃响起来的时候,意味着长公子云清已经到了城门口,再有两柱香的时辰,他便可以至眼前了。
纵兮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笔,嘴角浅浅擒笑。
子棠望着壁角急促振动的铜铃,知道是有人进了槐阳城,却不知是谁。她不知道,这枚铜铃是他云纵兮特意为云清准备的,它的作响,只为迎接云清的到来。
“是他来了。”
子棠的疑惑,纵兮素来是知道的。
“云清?”
子棠多少猜到些,纵兮浅浅的笑容里夹杂着不动声色的恨意。除去云清,这天下还有谁会让这温润的公子机关算尽。
“阿衿素来聪明。”
纵兮赞许地笑,眼底深处的阴霾消失旦尽,他的笑容算是明媚极致了,子棠的心神狠狠晃了晃,险些被他迷惑了去。
子棠敛目,云清这个人还真是让人不可捉摸,纵兮又会如何待他?
方才已有人来报,不出所料,云清派去边南的正是苍堇云和荀漠。
然而,令纵兮久久沉默不语的是,他竟又一次失算了云清的布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前一次,本欲借云清之手杀了苍堇臣,熟料果如荀漠所言,云清竟然顶着天下悠悠众口之压力,将此事压了下来,现在,他云纵兮更不曾料想,云清竟会因一己私怨而不用苍堇云为主将,甚至没有启用苍家的老将,而是用上了素未上过战场的荀漠!
他这一步棋到底是何居意,他这是要拉拢荀家么?
难道他就不怕万一?
只是,无论怎样,云清这两步棋走的甚合纵兮心意。
“先生。”
子棠眉目低敛,她轻轻唤着纵兮,几日过去,二人皆是皆是刻意避开了那天的事情。绝口不提,宛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而唯一改变的便是子棠不再那么清冷,不再唤他“胭脂”。
“你会杀他么?”
纵兮是被子棠问得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沉吟片刻,道:“他若良心未泯,不对父王
下手,我自然不会杀他。”
他答得真切,他说过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事相瞒于子棠,只要她问,他便会认真回答。
他不是六亲不认的魔鬼,毕竟他们是亲兄弟,纵使云清待他防备抵制,只要他不杀害洵夏王,云纵兮是不会杀他的。当然,若是云清泯了良知,那他云纵兮亦不会手软。
现下,云纵兮未对云清动杀念。毕竟,此事算来,蓝妃事情发生的时候,云清也不过是个稚子,蓝妃案应是与他无关的,阴谋者应该是苍家的人。
所以,云纵兮是不会放过苍家任何一个人的。只是,苍家的势力太过强大,若想除了苍家,只有争得那张君位,是以,他云纵兮也要步步算计了。
手足之间本是可以相处的,只是怀着那样的仇恨如何不较量一番。
凡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昔日她苍月柔种下那样的因,也不能怪他云纵兮狠了心要绝了他苍家在洵夏的路。
这一段过往,是洵夏无人敢提及的过往,是云纵兮所不甚了解的过往。
但是,查了十几年,也算有些眉目,当年的蓝妃案确是苍月柔的凌厉手段。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一环扣着一环,直至将蓝妃推向了刀锋浪口,从此她苍月柔便也稳坐了洵夏的王后。
真是可笑,那个阴狠的女子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竟还能做出一副慈母良妻的模样,她竟还能如此安逸地活在这个世上,并且做着洵夏最为尊贵的女人。她难道真的以为蓝妃真的只是一个孤女子,世上再无人能够为她雪冤了么?!
纵兮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子棠浅浅敛目。她是知道,这些年纵兮是恨云清的,这样的管束,甚至是幽禁,换做是她,她恐怕也是要杀云清的。只是,纵兮却是顾得那份血脉至亲,他不能杀他。
每每面对云清,纵兮定是痛苦的,却还是做出一副欢喜若狂的模样,从言语到眼神都要是欢喜的。所有的杀伐
盛怒都湮没在脉脉含情的神色之下,在这之前,她从不曾理解过纵兮的这份悲哀。
“先生,”子棠喃喃:“若是真的不好过,那便杀了吧。”手足间的杀伐决断,子棠见过,所谓“先下手为强”,也便是这个道理。云清这个城府太深,人又阴戾,纵兮若是良善半分,云清恐怕会毫不留情。她不想纵兮死,那边只有让云清死去。
拿在手中的宣纸微微一颤,继而浅笑道:“阿衿真是薄凉。”他含笑轻吹着宣纸上尚未干的墨迹,淡淡